第192章 第 1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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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第 192 章
射擊決賽現場。
原本滿滿當當的八個靶位, 此時只剩下了三位選手。
他們毫無疑問都獲得了登上領獎臺的資格。
但最後的這四槍，將會決定他們在領獎臺上的最終歸屬。
現場觀看比賽的觀眾們個個神情緊繃。
大臺五套解說員此時的手心裏也滿是潮濕熱汗。
他忍不住地重覆起廢話，“十米氣步.槍的靶心只有一枚硬幣大小, 最小的十環又細分成零點幾環, 這將是至關重要的四槍，每一槍都至關緊要！”
這種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的解說效果如果放在平時，肯定會被直播間的觀眾們花式調侃群嘲。
但在這種奧運第一枚金牌即將塵埃落定的緊急關口，誰也沒心思細想，目光都集中在了屏幕裏正在端槍瞄準的三個年輕人身上。
華國直播間的觀眾們最關註的是餘曜。
他們討論著餘曜的射擊天賦, 猜測著他接下來的成績，夢想著他能拿到的獎牌。
e國直播間的觀眾則都在為安東尼吶喊助威。
相比較而言，目前名列第三的常方毅可以說是最無人問津的那個。
畢竟他的成績在餘曜、安東尼等人的襯托下只能算是平平無奇，目前落後了餘曜整整5.7環。
這是鮑裏斯再連續失誤三次才能勉強趕上的巨大差距。
可餘曜會失誤嗎？
觀眾們下意識地在心裏搖搖頭。
【好像到現在為止，除了全場都失誤的那一輪, 小魚還沒有打過低於10.5環的成績】
有人突然發現了華點。
但這並不能讓大家的緊張減少一星半點兒。
常方毅是落後餘曜很多，幾乎沒有翻盤的機會，但排名第二的安東尼跟餘曜可沒差多少。
“一個213.1環, 一個211.4環, 就差了1.7環……”
“我覺得安東尼的贏面更大，他的大賽經驗應該能助力他拿下最後四槍。”
“可餘也沒有失誤過！他沒有參加過射擊類的大賽, 但其他比賽一點沒少過，極限運動也沒失敗過！”
支持兩位發色不同的運動員的現場觀眾們很快涇渭分明地分成兩派，彼此怒目而視。
如果換做是其他比賽, 他們或許已經用力高舉起自制的應援橫幅或國旗，用最大的嗓門和熱情與對家當面開戰。
但這是需要保持絕對安靜的射擊場。
觀眾席上的人們盡可能地壓抑住自己奔放的熱情。
但人多噪音大。
哪怕場館裏正在一刻不停地播放著舒緩的輕音樂, 都掩蓋不住空氣中燥熱不安的嗡嗡嗡低語聲。
只不過此時的紀凈儀已經徹底躺平。
他在鏡頭看不見的地方用力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盡可能地把視線從餘曜光禿禿的耳朵上挪開。
算了，戴不戴耳塞有什麽要緊，反正小餘也不會戴的。
紀凈儀心情覆雜地想，同時拼了命地安慰自己：不管怎麽樣，一枚銅牌已經穩了，接下來就看自家徒弟能不能拿到金牌了。
他對餘曜信心滿滿。
卻又因為太過希冀而渾身冒汗。
千萬不要失誤啊，小餘！
紀凈儀在心裏不停地許願著。
也就在此時，一聲清脆的槍響打破了場館裏沈悶緊張的氣氛。
是餘曜還是常方毅？
大家定睛一看，然後都有點懵。
“是安東尼的第二十一槍？”
一向慢吞吞的慢性子選手這回居然搶了先？
解說員也有點意外道，“讓我們來看看安東尼的分數……他拿到了10.8環！”
突然拔高的音調讓直播間的觀眾們嚇了一跳。
但都敵不過安東尼第一個開槍和這個10.8環所帶來的震撼。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高的分數。
本身就高，放在決賽最後關頭，這種即使是世界名將都極可能失誤的緊要時刻只會顯得更高。
安東尼顯然擁有很棒的心態。
他的破天荒搶先很難說不是一種心理戰術。
至少常方毅這個已經做好心理建設只拿銅牌就行的鹹魚都在這個倒數四槍的10.8環裏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
他偷偷瞄了眼隔一個空靶位的餘曜，卻只能看見少年冷靜到冷漠的好看側臉。
沒有了單片眼鏡的遮擋。
少年此時瞄準機械鏡的眸子銳利得驚人，如同寶石般在射擊館熾白的燈光裏熠熠生輝。
常方毅被這光芒刺了下，才又靜下心來繼續自己的瞄準。
餘曜也在自家師兄扭頭的一瞬間就射出了自己的第二十一發子彈。
“砰！”
決賽最終戰的第二聲槍響很快回蕩在場館上空。
裁判們趕緊擡頭去看。
“也是一個10.8環！”
解說員沒想到會出現這麽巧的情形，語氣興奮道：“我們的小餘心態也很棒！”
這一槍是和安東尼打了個平手。
觀眾們都挺高興。
【只要保持這樣的水準，冠軍就是我們的了！】
華國直播間因為安東尼的10.8環短暫沈寂片刻的彈幕因為餘曜的這個10.8環又熱乎了起來。
e國直播間正激動的評論區則是冷卻一瞬又很快沸騰。
事關金牌，哪怕很多網友私底下很喜歡這個把極限運動當愛好玩的少年天才，此時也在彈幕裏撕心裂肺地高喊。
【安東尼！拿出你的實力來！】
【快點幹掉餘！冠軍就是你的了！】
【一點點分差而已，安東尼，往前沖！】
安東尼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見自己剛剛刻意搶跑的第一槍沒有壓倒餘曜，只是打了個平手，他也不氣餒，反而是很快醞釀起了自己的第二十二槍。
作為一個久經賽場的老將，安東尼很清楚，在最後關頭只要穩住自己，先倒下的可能就是對手。
賽場上出意外的運動員還少嗎？
遠的不說，鮑裏斯就是個例子，居然會被華國那個經常崩大賽的熟面孔幹掉，安東尼都不想承認這個心態糟糕的師兄曾經靠天賦壓住過自己好些年。
只能說在賽場上，天賦未必一定比心態重要。
而自己恰恰擁有最優秀的心態。
安東尼平穩地把槍重新端平瞄準，屏氣凝神半晌後，又一次搶在餘曜之前射出了自己的第二十二槍。
“又是一個10.8環！”
所有看清安東尼分數的人都驚呆了。
大臺解說員都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難道說安東尼在決賽輪才開始真正發力？！”
彈幕也在驚詫之後議論紛紛。
【他該不會是故意藏著掖著，到最後關頭才拿出真正實力，還故意搶在餘曜前發槍，好幹擾餘曜心態的吧？】
有對手的優異成績在前，後開始的運動員真的很難不會被前者的成績影響。
這也是人之常情。
甚至餘曜之前出於保存體力的顧慮，選擇先發制人，很難說沒有類似的效果。
只是針對的對象換成是他們華國的運動員身上，大家夥難免還是會心疼生氣。
【那他也太陰了】
【這跟搞人心態有什麽不同】
但也有不少人不認同這個說法。
【沒有這麽離譜吧，安東尼如果真的能行，之前為什麽不拿出來，決賽的排名是總成績累加，他總不能是故意落後小魚的吧】
【我看他只是單純在最後關頭爆種了】
【有些人就是會越戰越勇，越是最後關頭發揮得越好】
這些猜測明擺著更合理。
只是大家情感上都有點接受不了。
【啊啊啊啊，我好擔心小魚】
彈幕裏很快塞滿了各種緊張的字眼，【要是我可能就要心態崩了！】
一連兩個10.8環！
就算是餘曜也不能完全保證吧！
心怦怦跳個不停的觀眾們大腦一片空白，焦躁不安地等待著餘曜的第二十二槍。
餘曜自然也註意到了安東尼的異常。
但他卻沒有觀眾們那麽多的心思。
一方面，他的註意力都集中在靶心上，沒有心情多想；另一方面，他就算是想，也只會下意識地覺得安東尼可能是進入到了最後決戰時刻的亮劍狀態。
有能力爭奪領獎臺冠軍的只有他們三個。
常師兄的可能性又實在不大。
安東尼卻和自己一樣對金牌虎視眈眈。
他們在通往冠軍寶座的狹路相逢，自然要傾盡全力地當面拔劍一戰。
在這種只有勇者才能勝出的環節裏，再沈悶內斂的人也會表現出鋒芒畢露的一面。
安東尼的屢屢搶發就是在對自己亮出銳利爪牙。
餘曜很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在安東尼再一次打出10.8環，徹底驚艷全場的時候，少年穩穩端起重新充填好子彈的氣步.槍支。
他聽見了滿場的倒抽涼氣聲。
也聽見了不少人在小聲議論自己是否能夠再次跟上。
“一連三發10.8環，”大臺解說員都震驚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大賽的決賽輪見到這樣的好成績！”
以往的比賽裏，越是到最後，選手們因為心情起伏等種種原因，往往表現得越是糟糕。
可以說決賽輪的失誤大多集中在最後幾槍，各種逆襲翻盤的驚險看點也都匯聚於此。
但這一次，安東尼似乎是想給他們帶來完全不一樣的表現。
他不僅沒有失誤，甚至一槍跟著一槍穩，接連打出了三個10.8環的高分！
大臺解說員感覺到了心頭沈重的壓力，下意識說出了，“這樣強勁的對手，我們的餘曜真的還能穩住心態嗎？”
這種明顯帶著唱衰意味的問句出乎意料地沒有激起觀眾們的反感。
事實上，在第三個10.8出現在屏幕上時，大家夥的心態一下就崩了。
【這是什麽決賽怪物】
【安東尼也太穩了，故宮門口那兩個石獅子都沒有他穩】
【我天，得虧他對上的是小魚，玩極限運動的心臟都大，要不然的話我懷疑在這種步步緊逼的壓迫下，扛得住的沒幾個】
但說歸說，大家夥心底裏其實也不是特別擔心。
畢竟餘曜總成績領先了1.7環。
如果只是十環以內的差距，很顯然，安東尼的最後兩槍就算全打到10.8環都不可能追平，因為餘曜也有10.8環的實力。
【嘿嘿，還好還好，冠軍還是我們小魚的】
眼看著安東尼只剩一槍，餘曜也只剩兩槍的倒計時，華國網友們很快就把緊張不安的心臟揣回肚子裏。
但意外往往發生在讓人猝不及防時。
餘曜自己也沒想到在自己瞄準目標正要射擊時，頭頂上方的音響裏會突然爆發出一聲刺耳的尖鳴。
音量不大，大約是音頻突然的失真。
但聲音尖利難聽到仿佛是一只銳利的金屬爪在人的頭蓋骨上來回用力刮擦。
戴著耳塞的常方毅牙齒止不住的發酸。
沒戴耳塞的餘曜直接心弦一顫，頭皮一麻，再反應過來時，他的第二十三槍已經脫手而出。
這樣的狀態顯然不可能打出好的成績。
一片此起彼伏的倒抽涼氣聲裏。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註視著屏幕上明顯已經偏移出十環的彈孔。
9.1環。
放在初學者身上很能看。
但對於奧運選手而言，很顯然，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糟糕成績。
餘曜甚至敢擔保自己在訓練裏都沒有打出來幾次過。
但放在決賽輪的最後一槍上，無疑是一記絕殺。
來自對手的絕殺。
高居榜首的那面鮮艷紅旗瞬間失去高高在上的唯一地位，代表安東尼母國的旗幟則是第一次高高升起。
大屏幕上的成績顯示也變成了——
安東尼&餘曜：243.8
總成績並列第一。
但因為首字母排序的問題，餘曜甚至被排到了後面。
“啊！”
滿場的觀眾在看見失誤分數出現的當場就沸騰起來。
華國直播間也在同一時間直接爆炸。
【我聽見了異響！一定是聲音幹擾到了小魚！】
【怎麽辦，能申訴嗎，這絕對是意外情況了吧】
【我的天吶，都最後兩槍了，為什麽要出這種意外，賽方到底能不能負責一點，設備都不會提前檢查好的嗎，我們小魚的金牌怎麽辦！】
鋪天蓋地的質問撐滿屏幕。
大臺五套的解說員聲音也低落下來。
“因為意外的幹擾，餘曜的第二十三槍出現了重大失誤，目前總成績被安東尼追平，兩人並列第一。”
網友們還在義憤填膺，但熟知規則的解說員卻很清楚，重賽的可能性不大。
先不說音響出現的噪聲並不算大，就算真的重賽，餘曜的狀態也已經受到了幹擾，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恢覆如初。
最好的辦法是咬著牙比拼最後一槍。
頂著之前二十二發積攢下的優勢瞬間化為烏有和自己的上一發剛剛失敗的巨大壓力，和安東尼一槍定生死！
大臺解說員只消代入自己想一想，就覺得沈甸甸的壓力如同泰山壓頂，讓人喘不上氣來。
現場直面沖擊的紀凈儀更是好險真的一口氣上不來。
幸好他旁邊的隊醫手腳麻利，眼看著領隊呼吸急促，當機立斷地掰開嘴塞了速效救心丸進去，才讓他暫時緩過來勁。
“這下壓力太大了……”
臉色卡白的紀教練喃喃道。
隊醫也長嘆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
都到領獎臺的臨門一腳了，居然出了這種幺蛾子。
一槍定生死？
這壓力，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就要起一身雞皮疙瘩。
唯一高興的可能就是安東尼的支持者們了。
他們在e國的直播間裏雀躍刷屏，叫嚷著讓安東尼在最後一槍展示一下什麽叫逆風翻盤。
【安東尼，這可是你的最後機會】
【去呀！戰勝餘！】
【誰能想到奧運金牌最後還是我們e國的呢，這場比賽真是太精彩了！】
先是鮑裏斯意外出局，緊接著奪冠最大熱門的餘曜在最後關頭突然出錯，他們的心臟就跟坐過山車一樣上上下下！
但不管怎麽樣，安東尼現在的贏面很大。
上一槍留下的陰影不可能很快恢覆，但安東尼今天卻是一如既往的穩。
冠軍一定是他們e國的！
【再來一個10.8環！】
【10.8環！】
叫囂的短句在彈幕裏不斷刷屏。
安東尼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機會終於來臨。
雖然贏得可能不是很光彩。
但誰又能說自己靠的不是某種實力。
畢竟能被.幹擾失誤，本身就是運氣不好，亦或者是意志力不夠堅定的一種表現。
安東尼見慣了對手的失誤，雖然有些替餘曜惋惜，但並沒有把這事太放在心上，此時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十米外的那個硬幣大小的靶心。
最後一槍了。
他一定要贏！
白圓臉青年臉上那雙向來沈悶的深棕色眼睛裏驀得綻放出灼灼光彩。
他一絲不茍地端平槍身，沈默著，卻毫不遲疑地按下了自己的最後一發子彈。
“砰！”
一聲清脆槍響，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無數人探頭去看，神情期待。
【是10.8環！】
整個e國直播間在自家解說員報出成績時瞬間陷入狂歡的海洋。
【安東尼好樣的！一連四發10.8環！還有誰，就問還有誰！】
【真是出人意料的好成績，安東尼的冠軍穩了】
【就算餘曜再打出一發10.8，他們也只會並列冠軍，這樣剛剛好，鮑裏斯說不定就能拿到一塊銅牌了！】
最後一個猜測讓本就熱烈的氣氛更上一層樓。
餘很強。
他們本來已經做好了安東尼只能捧回一塊銀牌的打算，誰能想到最後關頭峰回路轉，他們居然有可能拿到兩塊獎牌！
【不過安東尼一個人拿金牌也不錯，那樣的話，他就是第一個打破餘不敗神話的人了】
這條彈幕一下勾起了網友們無限感慨，也讓有些喜歡餘曜的人興奮之餘，不由得黯然神傷。
不敗神話真的會在今天被打破嗎？
果然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第一。
e國直播間裏喜悅與惋惜齊飛，華國直播間則是緊張共焦灼一片。
【如果小魚能打出一發10.9環……】
有網友弱弱地提問道，【是不是就能保住他的金牌了】
【說的容易，十米氣步.槍靶子的最核心就是10.9，10.9就是滿環！你清醒一點，打滿環有多難，想想鮑裏斯打出10.9的時候為什麽觀眾席那麽多人驚呼！】
【但是小魚也打出過10.9呀】
【可他也只有在第十四槍時打出過那一次，現在張口就要打滿環，也太為難他了吧】
彈幕一下靜默下來。
大家夥不甘心地看著被壓到第二位的華國紅旗，心裏都是酸楚一片。
【要不是音響突然發出噪音】
【好氣，本來冠軍都是煮熟的鴨子了】
【我不管我不管，賽後一定要去投訴！】
沈甸甸的氣氛籠罩著整個直播間。
大臺解說員看著這一幕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但也不能什麽都不說。
他盡可能地憋出了句安慰話，“最後一槍，餘曜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這還不如不安慰呢。
彈幕一整個沈寂下來，很多人因為忍受不了這種堪稱淩遲的焦灼感，選擇直接退出去不看。
最後堅持下來的大多對餘曜懷抱希望。
【誰說小魚打不到10.9！】
【小魚比賽就沒有輸過！】
【小魚加油！加油！加油！】
哪怕明知賽場上正在準備自己最後一槍的少年一點都看不見，彈幕裏還是很快堆滿了無聲的吶喊和助威。
來自全世界的觀眾們都在為餘曜的最後一槍牽腸掛肚。
四周的攝像機也將鏡頭都集中在決定奧運金牌歸屬的最後一槍畫面上。
餘曜自己也是格外上心。
畢竟這是決定勝負的最後一槍了。
他垂著眼，把最後一粒子彈裝進彈夾後，深深吸一口氣，而後把槍端到肩上。
依舊是左眼微瞇，右眼通過機械瞄準鏡緊盯著遠處靶心的動作。
那雙琥珀色眸子裏的專註神采仿佛要將包括自己在內的整個世界都壓縮在只有針孔大小的一點之上。
餘曜現在的感覺其實很不好。
不透氣的硬質皮革射擊服很熱。
長達幾個小時的比賽讓他渾身上下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連額頭都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正在匯集成滴。
但餘曜卻渾然不覺。
背影挺拔的少年仿佛已經被自己的全神貫註所吞噬，澄澈見底的視網膜只倒映著目標靶心，本來嘈雜的賽場都被鼓膜自動過濾成了無限寂靜。
呼吸和心跳漸漸同步。
指腹也在此時傳來了金屬扳機堅硬微涼的質感。
一切都那麽熟悉。
餘曜屏氣凝神，放任自己徜徉在熟悉的槍感裏，在額頭豆大的汗珠終於匯集成滴，一下滴落在長長眼睫，自己被迫閉眼的剎那間，猛然扣動了扳機。
“砰！”
全場最後的第二十四發子彈在空中劃出最優美的弧線，而後，準確無誤地擊中了靶心。
全場寂靜。
所有人都盯著電子顯示屏上最中央的那個幾乎與靶心完全重合的小小彈孔。
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啪啪啪！”
沒有了規則的限制，滿場的觀眾在看清彈孔位置的剎那就集體起立鼓掌，他們邊鼓掌邊歡呼尖叫，仿佛是剛剛見證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巨大奇跡。
大臺五套的解說員也在怔住一瞬之後，撕心裂肺地奮力高呼，同時眼含熱淚。
“太不可思議了！”
“餘曜他真的做到了！”
“他打出了10.9環！滿環！他是當之無愧的奧運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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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擊決賽現場。
原本滿滿當當的八個靶位, 此時只剩下了三位選手。
他們毫無疑問都獲得了登上領獎臺的資格。
但最後的這四槍，將會決定他們在領獎臺上的最終歸屬。
現場觀看比賽的觀眾們個個神情緊繃。
大臺五套解說員此時的手心裏也滿是潮濕熱汗。
他忍不住地重覆起廢話，“十米氣步.槍的靶心只有一枚硬幣大小, 最小的十環又細分成零點幾環, 這將是至關重要的四槍，每一槍都至關緊要！”
這種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的解說效果如果放在平時，肯定會被直播間的觀眾們花式調侃群嘲。
但在這種奧運第一枚金牌即將塵埃落定的緊急關口，誰也沒心思細想，目光都集中在了屏幕裏正在端槍瞄準的三個年輕人身上。
華國直播間的觀眾們最關註的是餘曜。
他們討論著餘曜的射擊天賦, 猜測著他接下來的成績，夢想著他能拿到的獎牌。
e國直播間的觀眾則都在為安東尼吶喊助威。
相比較而言，目前名列第三的常方毅可以說是最無人問津的那個。
畢竟他的成績在餘曜、安東尼等人的襯托下只能算是平平無奇，目前落後了餘曜整整5.7環。
這是鮑裏斯再連續失誤三次才能勉強趕上的巨大差距。
可餘曜會失誤嗎？
觀眾們下意識地在心裏搖搖頭。
【好像到現在為止，除了全場都失誤的那一輪, 小魚還沒有打過低於10.5環的成績】
有人突然發現了華點。
但這並不能讓大家的緊張減少一星半點兒。
常方毅是落後餘曜很多，幾乎沒有翻盤的機會，但排名第二的安東尼跟餘曜可沒差多少。
“一個213.1環, 一個211.4環, 就差了1.7環……”
“我覺得安東尼的贏面更大，他的大賽經驗應該能助力他拿下最後四槍。”
“可餘也沒有失誤過！他沒有參加過射擊類的大賽, 但其他比賽一點沒少過，極限運動也沒失敗過！”
支持兩位發色不同的運動員的現場觀眾們很快涇渭分明地分成兩派，彼此怒目而視。
如果換做是其他比賽, 他們或許已經用力高舉起自制的應援橫幅或國旗，用最大的嗓門和熱情與對家當面開戰。
但這是需要保持絕對安靜的射擊場。
觀眾席上的人們盡可能地壓抑住自己奔放的熱情。
但人多噪音大。
哪怕場館裏正在一刻不停地播放著舒緩的輕音樂, 都掩蓋不住空氣中燥熱不安的嗡嗡嗡低語聲。
只不過此時的紀凈儀已經徹底躺平。
他在鏡頭看不見的地方用力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盡可能地把視線從餘曜光禿禿的耳朵上挪開。
算了，戴不戴耳塞有什麽要緊，反正小餘也不會戴的。
紀凈儀心情覆雜地想，同時拼了命地安慰自己：不管怎麽樣，一枚銅牌已經穩了，接下來就看自家徒弟能不能拿到金牌了。
他對餘曜信心滿滿。
卻又因為太過希冀而渾身冒汗。
千萬不要失誤啊，小餘！
紀凈儀在心裏不停地許願著。
也就在此時，一聲清脆的槍響打破了場館裏沈悶緊張的氣氛。
是餘曜還是常方毅？
大家定睛一看，然後都有點懵。
“是安東尼的第二十一槍？”
一向慢吞吞的慢性子選手這回居然搶了先？
解說員也有點意外道，“讓我們來看看安東尼的分數……他拿到了10.8環！”
突然拔高的音調讓直播間的觀眾們嚇了一跳。
但都敵不過安東尼第一個開槍和這個10.8環所帶來的震撼。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高的分數。
本身就高，放在決賽最後關頭，這種即使是世界名將都極可能失誤的緊要時刻只會顯得更高。
安東尼顯然擁有很棒的心態。
他的破天荒搶先很難說不是一種心理戰術。
至少常方毅這個已經做好心理建設只拿銅牌就行的鹹魚都在這個倒數四槍的10.8環裏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
他偷偷瞄了眼隔一個空靶位的餘曜，卻只能看見少年冷靜到冷漠的好看側臉。
沒有了單片眼鏡的遮擋。
少年此時瞄準機械鏡的眸子銳利得驚人，如同寶石般在射擊館熾白的燈光裏熠熠生輝。
常方毅被這光芒刺了下，才又靜下心來繼續自己的瞄準。
餘曜也在自家師兄扭頭的一瞬間就射出了自己的第二十一發子彈。
“砰！”
決賽最終戰的第二聲槍響很快回蕩在場館上空。
裁判們趕緊擡頭去看。
“也是一個10.8環！”
解說員沒想到會出現這麽巧的情形，語氣興奮道：“我們的小餘心態也很棒！”
這一槍是和安東尼打了個平手。
觀眾們都挺高興。
【只要保持這樣的水準，冠軍就是我們的了！】
華國直播間因為安東尼的10.8環短暫沈寂片刻的彈幕因為餘曜的這個10.8環又熱乎了起來。
e國直播間正激動的評論區則是冷卻一瞬又很快沸騰。
事關金牌，哪怕很多網友私底下很喜歡這個把極限運動當愛好玩的少年天才，此時也在彈幕裏撕心裂肺地高喊。
【安東尼！拿出你的實力來！】
【快點幹掉餘！冠軍就是你的了！】
【一點點分差而已，安東尼，往前沖！】
安東尼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見自己剛剛刻意搶跑的第一槍沒有壓倒餘曜，只是打了個平手，他也不氣餒，反而是很快醞釀起了自己的第二十二槍。
作為一個久經賽場的老將，安東尼很清楚，在最後關頭只要穩住自己，先倒下的可能就是對手。
賽場上出意外的運動員還少嗎？
遠的不說，鮑裏斯就是個例子，居然會被華國那個經常崩大賽的熟面孔幹掉，安東尼都不想承認這個心態糟糕的師兄曾經靠天賦壓住過自己好些年。
只能說在賽場上，天賦未必一定比心態重要。
而自己恰恰擁有最優秀的心態。
安東尼平穩地把槍重新端平瞄準，屏氣凝神半晌後，又一次搶在餘曜之前射出了自己的第二十二槍。
“又是一個10.8環！”
所有看清安東尼分數的人都驚呆了。
大臺解說員都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難道說安東尼在決賽輪才開始真正發力？！”
彈幕也在驚詫之後議論紛紛。
【他該不會是故意藏著掖著，到最後關頭才拿出真正實力，還故意搶在餘曜前發槍，好幹擾餘曜心態的吧？】
有對手的優異成績在前，後開始的運動員真的很難不會被前者的成績影響。
這也是人之常情。
甚至餘曜之前出於保存體力的顧慮，選擇先發制人，很難說沒有類似的效果。
只是針對的對象換成是他們華國的運動員身上，大家夥難免還是會心疼生氣。
【那他也太陰了】
【這跟搞人心態有什麽不同】
但也有不少人不認同這個說法。
【沒有這麽離譜吧，安東尼如果真的能行，之前為什麽不拿出來，決賽的排名是總成績累加，他總不能是故意落後小魚的吧】
【我看他只是單純在最後關頭爆種了】
【有些人就是會越戰越勇，越是最後關頭發揮得越好】
這些猜測明擺著更合理。
只是大家情感上都有點接受不了。
【啊啊啊啊，我好擔心小魚】
彈幕裏很快塞滿了各種緊張的字眼，【要是我可能就要心態崩了！】
一連兩個10.8環！
就算是餘曜也不能完全保證吧！
心怦怦跳個不停的觀眾們大腦一片空白，焦躁不安地等待著餘曜的第二十二槍。
餘曜自然也註意到了安東尼的異常。
但他卻沒有觀眾們那麽多的心思。
一方面，他的註意力都集中在靶心上，沒有心情多想；另一方面，他就算是想，也只會下意識地覺得安東尼可能是進入到了最後決戰時刻的亮劍狀態。
有能力爭奪領獎臺冠軍的只有他們三個。
常師兄的可能性又實在不大。
安東尼卻和自己一樣對金牌虎視眈眈。
他們在通往冠軍寶座的狹路相逢，自然要傾盡全力地當面拔劍一戰。
在這種只有勇者才能勝出的環節裏，再沈悶內斂的人也會表現出鋒芒畢露的一面。
安東尼的屢屢搶發就是在對自己亮出銳利爪牙。
餘曜很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在安東尼再一次打出10.8環，徹底驚艷全場的時候，少年穩穩端起重新充填好子彈的氣步.槍支。
他聽見了滿場的倒抽涼氣聲。
也聽見了不少人在小聲議論自己是否能夠再次跟上。
“一連三發10.8環，”大臺解說員都震驚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大賽的決賽輪見到這樣的好成績！”
以往的比賽裏，越是到最後，選手們因為心情起伏等種種原因，往往表現得越是糟糕。
可以說決賽輪的失誤大多集中在最後幾槍，各種逆襲翻盤的驚險看點也都匯聚於此。
但這一次，安東尼似乎是想給他們帶來完全不一樣的表現。
他不僅沒有失誤，甚至一槍跟著一槍穩，接連打出了三個10.8環的高分！
大臺解說員感覺到了心頭沈重的壓力，下意識說出了，“這樣強勁的對手，我們的餘曜真的還能穩住心態嗎？”
這種明顯帶著唱衰意味的問句出乎意料地沒有激起觀眾們的反感。
事實上，在第三個10.8出現在屏幕上時，大家夥的心態一下就崩了。
【這是什麽決賽怪物】
【安東尼也太穩了，故宮門口那兩個石獅子都沒有他穩】
【我天，得虧他對上的是小魚，玩極限運動的心臟都大，要不然的話我懷疑在這種步步緊逼的壓迫下，扛得住的沒幾個】
但說歸說，大家夥心底裏其實也不是特別擔心。
畢竟餘曜總成績領先了1.7環。
如果只是十環以內的差距，很顯然，安東尼的最後兩槍就算全打到10.8環都不可能追平，因為餘曜也有10.8環的實力。
【嘿嘿，還好還好，冠軍還是我們小魚的】
眼看著安東尼只剩一槍，餘曜也只剩兩槍的倒計時，華國網友們很快就把緊張不安的心臟揣回肚子裏。
但意外往往發生在讓人猝不及防時。
餘曜自己也沒想到在自己瞄準目標正要射擊時，頭頂上方的音響裏會突然爆發出一聲刺耳的尖鳴。
音量不大，大約是音頻突然的失真。
但聲音尖利難聽到仿佛是一只銳利的金屬爪在人的頭蓋骨上來回用力刮擦。
戴著耳塞的常方毅牙齒止不住的發酸。
沒戴耳塞的餘曜直接心弦一顫，頭皮一麻，再反應過來時，他的第二十三槍已經脫手而出。
這樣的狀態顯然不可能打出好的成績。
一片此起彼伏的倒抽涼氣聲裏。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註視著屏幕上明顯已經偏移出十環的彈孔。
9.1環。
放在初學者身上很能看。
但對於奧運選手而言，很顯然，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糟糕成績。
餘曜甚至敢擔保自己在訓練裏都沒有打出來幾次過。
但放在決賽輪的最後一槍上，無疑是一記絕殺。
來自對手的絕殺。
高居榜首的那面鮮艷紅旗瞬間失去高高在上的唯一地位，代表安東尼母國的旗幟則是第一次高高升起。
大屏幕上的成績顯示也變成了——
安東尼&餘曜：243.8
總成績並列第一。
但因為首字母排序的問題，餘曜甚至被排到了後面。
“啊！”
滿場的觀眾在看見失誤分數出現的當場就沸騰起來。
華國直播間也在同一時間直接爆炸。
【我聽見了異響！一定是聲音幹擾到了小魚！】
【怎麽辦，能申訴嗎，這絕對是意外情況了吧】
【我的天吶，都最後兩槍了，為什麽要出這種意外，賽方到底能不能負責一點，設備都不會提前檢查好的嗎，我們小魚的金牌怎麽辦！】
鋪天蓋地的質問撐滿屏幕。
大臺五套的解說員聲音也低落下來。
“因為意外的幹擾，餘曜的第二十三槍出現了重大失誤，目前總成績被安東尼追平，兩人並列第一。”
網友們還在義憤填膺，但熟知規則的解說員卻很清楚，重賽的可能性不大。
先不說音響出現的噪聲並不算大，就算真的重賽，餘曜的狀態也已經受到了幹擾，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恢覆如初。
最好的辦法是咬著牙比拼最後一槍。
頂著之前二十二發積攢下的優勢瞬間化為烏有和自己的上一發剛剛失敗的巨大壓力，和安東尼一槍定生死！
大臺解說員只消代入自己想一想，就覺得沈甸甸的壓力如同泰山壓頂，讓人喘不上氣來。
現場直面沖擊的紀凈儀更是好險真的一口氣上不來。
幸好他旁邊的隊醫手腳麻利，眼看著領隊呼吸急促，當機立斷地掰開嘴塞了速效救心丸進去，才讓他暫時緩過來勁。
“這下壓力太大了……”
臉色卡白的紀教練喃喃道。
隊醫也長嘆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
都到領獎臺的臨門一腳了，居然出了這種幺蛾子。
一槍定生死？
這壓力，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就要起一身雞皮疙瘩。
唯一高興的可能就是安東尼的支持者們了。
他們在e國的直播間裏雀躍刷屏，叫嚷著讓安東尼在最後一槍展示一下什麽叫逆風翻盤。
【安東尼，這可是你的最後機會】
【去呀！戰勝餘！】
【誰能想到奧運金牌最後還是我們e國的呢，這場比賽真是太精彩了！】
先是鮑裏斯意外出局，緊接著奪冠最大熱門的餘曜在最後關頭突然出錯，他們的心臟就跟坐過山車一樣上上下下！
但不管怎麽樣，安東尼現在的贏面很大。
上一槍留下的陰影不可能很快恢覆，但安東尼今天卻是一如既往的穩。
冠軍一定是他們e國的！
【再來一個10.8環！】
【10.8環！】
叫囂的短句在彈幕裏不斷刷屏。
安東尼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機會終於來臨。
雖然贏得可能不是很光彩。
但誰又能說自己靠的不是某種實力。
畢竟能被.幹擾失誤，本身就是運氣不好，亦或者是意志力不夠堅定的一種表現。
安東尼見慣了對手的失誤，雖然有些替餘曜惋惜，但並沒有把這事太放在心上，此時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十米外的那個硬幣大小的靶心。
最後一槍了。
他一定要贏！
白圓臉青年臉上那雙向來沈悶的深棕色眼睛裏驀得綻放出灼灼光彩。
他一絲不茍地端平槍身，沈默著，卻毫不遲疑地按下了自己的最後一發子彈。
“砰！”
一聲清脆槍響，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無數人探頭去看，神情期待。
【是10.8環！】
整個e國直播間在自家解說員報出成績時瞬間陷入狂歡的海洋。
【安東尼好樣的！一連四發10.8環！還有誰，就問還有誰！】
【真是出人意料的好成績，安東尼的冠軍穩了】
【就算餘曜再打出一發10.8，他們也只會並列冠軍，這樣剛剛好，鮑裏斯說不定就能拿到一塊銅牌了！】
最後一個猜測讓本就熱烈的氣氛更上一層樓。
餘很強。
他們本來已經做好了安東尼只能捧回一塊銀牌的打算，誰能想到最後關頭峰回路轉，他們居然有可能拿到兩塊獎牌！
【不過安東尼一個人拿金牌也不錯，那樣的話，他就是第一個打破餘不敗神話的人了】
這條彈幕一下勾起了網友們無限感慨，也讓有些喜歡餘曜的人興奮之餘，不由得黯然神傷。
不敗神話真的會在今天被打破嗎？
果然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第一。
e國直播間裏喜悅與惋惜齊飛，華國直播間則是緊張共焦灼一片。
【如果小魚能打出一發10.9環……】
有網友弱弱地提問道，【是不是就能保住他的金牌了】
【說的容易，十米氣步.槍靶子的最核心就是10.9，10.9就是滿環！你清醒一點，打滿環有多難，想想鮑裏斯打出10.9的時候為什麽觀眾席那麽多人驚呼！】
【但是小魚也打出過10.9呀】
【可他也只有在第十四槍時打出過那一次，現在張口就要打滿環，也太為難他了吧】
彈幕一下靜默下來。
大家夥不甘心地看著被壓到第二位的華國紅旗，心裏都是酸楚一片。
【要不是音響突然發出噪音】
【好氣，本來冠軍都是煮熟的鴨子了】
【我不管我不管，賽後一定要去投訴！】
沈甸甸的氣氛籠罩著整個直播間。
大臺解說員看著這一幕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但也不能什麽都不說。
他盡可能地憋出了句安慰話，“最後一槍，餘曜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這還不如不安慰呢。
彈幕一整個沈寂下來，很多人因為忍受不了這種堪稱淩遲的焦灼感，選擇直接退出去不看。
最後堅持下來的大多對餘曜懷抱希望。
【誰說小魚打不到10.9！】
【小魚比賽就沒有輸過！】
【小魚加油！加油！加油！】
哪怕明知賽場上正在準備自己最後一槍的少年一點都看不見，彈幕裏還是很快堆滿了無聲的吶喊和助威。
來自全世界的觀眾們都在為餘曜的最後一槍牽腸掛肚。
四周的攝像機也將鏡頭都集中在決定奧運金牌歸屬的最後一槍畫面上。
餘曜自己也是格外上心。
畢竟這是決定勝負的最後一槍了。
他垂著眼，把最後一粒子彈裝進彈夾後，深深吸一口氣，而後把槍端到肩上。
依舊是左眼微瞇，右眼通過機械瞄準鏡緊盯著遠處靶心的動作。
那雙琥珀色眸子裏的專註神采仿佛要將包括自己在內的整個世界都壓縮在只有針孔大小的一點之上。
餘曜現在的感覺其實很不好。
不透氣的硬質皮革射擊服很熱。
長達幾個小時的比賽讓他渾身上下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連額頭都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正在匯集成滴。
但餘曜卻渾然不覺。
背影挺拔的少年仿佛已經被自己的全神貫註所吞噬，澄澈見底的視網膜只倒映著目標靶心，本來嘈雜的賽場都被鼓膜自動過濾成了無限寂靜。
呼吸和心跳漸漸同步。
指腹也在此時傳來了金屬扳機堅硬微涼的質感。
一切都那麽熟悉。
餘曜屏氣凝神，放任自己徜徉在熟悉的槍感裏，在額頭豆大的汗珠終於匯集成滴，一下滴落在長長眼睫，自己被迫閉眼的剎那間，猛然扣動了扳機。
“砰！”
全場最後的第二十四發子彈在空中劃出最優美的弧線，而後，準確無誤地擊中了靶心。
全場寂靜。
所有人都盯著電子顯示屏上最中央的那個幾乎與靶心完全重合的小小彈孔。
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啪啪啪！”
沒有了規則的限制，滿場的觀眾在看清彈孔位置的剎那就集體起立鼓掌，他們邊鼓掌邊歡呼尖叫，仿佛是剛剛見證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巨大奇跡。
大臺五套的解說員也在怔住一瞬之後，撕心裂肺地奮力高呼，同時眼含熱淚。
“太不可思議了！”
“餘曜他真的做到了！”
“他打出了10.9環！滿環！他是當之無愧的奧運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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